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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他在比雷埃夫斯初次相遇。
那一天,我到码头去乘开往克里特的轮船。天快亮了,下着雨,刮着强劲的西罗科风[1],浪花飞溅到小咖啡馆里。镶玻璃的门关着,室内空气污浊,充满人臭和鼠尾草煎汁味。天气寒冷,窗玻璃蒙上了一层水汽。五六个身着棕色羊皮短袄的水手在这里熬了个通宵。他们喝咖啡或是鼠尾草煎汁[2],隔着水汽朦胧的窗玻璃看海。
被海浪冲昏的鱼,包括习惯夜猎的舌鳎、伊豆鲉、鳐鱼都躲到了海底深处,等待上面恢复平静。挤在咖啡馆里的渔民,也等着风浪平息,等着鱼回到水面上来吞饵。
镶玻璃的门开了。一个秃头、光脚、身上沾着泥、皮肤黝黑的矮胖码头工人走了进来。
“嗨,科斯坦迪,”一位身穿天蓝色宽袖长外套的老水手喊道,“怎么样了,老家伙。”
科斯坦迪啐了一口唾沫,烦躁地答道:“你说我能怎么样?早晨上酒吧,晚上回家。早晨上酒吧,晚上回家!我就是这么过日子。屁工作也没有。”
有的人笑了起来,有的人摇着头骂街。
“世界就是个终生监狱。”一个从看木偶戏悟到哲理的蓄着小胡子的人说,“不错,终生监狱,真见鬼。”
淡蓝色的晨曦穿过肮脏的玻璃,进入室内,射在人们的手、鼻、额头上,照亮壁炉上的酒瓶。电灯显得暗了。熬了一夜而昏昏欲睡的店老板伸手把灯关掉。
一阵沉默。人们抬起头来,望着外面的晦暗天气,听着海浪拍岸的沉闷声。室内,几个水烟筒汩汩地响着。
老水手叹了口气:“唉!莱莫尼船长不知会怎么样,愿上帝保佑他!”
他朝大海狠狠地瞪了一眼。
“喔!这个制造寡妇的东西。”他捋着灰白的胡子吼道。
我坐在角落里,觉得冷,又要了一杯鼠尾草煎汁。困意袭来,我和睡意、疲惫和天亮时常有的孤寂感搏斗着。我透过水汽蒙盖的玻璃观察码头。它已苏醒,各种船只的汽笛在鸣响,赶大车的和船夫们在呼喊。看着看着,海、雨和离别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,网眼收拢,把我的心裹缠起来。
我注视着一艘大船的黑色船首,整个船体仍浸沉在黑暗之中。雨在下,我望着连接天空和泥泞地面的雨柱。
面对这黑船、阴影和雨,凄凉之感油然而生,引发了我对往事的回忆。挚友的容貌在淫雨和阴郁氛围中显现出来。何时?去年?前一世?还是昨天?我是什么时候来到这码头与他话别